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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歲那年,上小學的第一天到校註冊,被媽媽牽著手領著穿越車水馬龍的市場,走過一條長長長長迷宮般的狹窄街道。

 

【走過.陽光灑落】

我們走在街上,記得那天早上陽光燦爛,篩落街影的是舒服溫暖的鮮黃色調,身邊摩托車來來往往,感覺忙碌極了,那是個充滿生命力的熱鬧市場。

過了二十年,畢業後闊別母校十幾個寒暑的現在,歷經離家求學工作,出外闖蕩踅了一圈回來,增長了些生命經驗,而今我才知道,記憶裡模糊的輪廓原來就是水仙宮,而當年車馬喧騰的鬧市街巷就是風華落盡之前的海安路。

如今,小學校門口矗立著五條港石碑,圍牆打掉了,以前那棟木製地板走起來嘎吱作響的忠孝樓也早已改建成堅固的水泥大樓,龍盛社區圍牆邊整排的木棉花消失,只剩木麻黃,再也無緣得見記憶裡,早春棉絮斑斑飛舞的三月雪。滄海桑田,唯一不變的還是路口的花生牛奶,還有後門的鹹酥雞,一元黑輪,忠實固守著這十字街衢,以及所有協進人的童年。

It just happened to remind me of my past elementary school years all suddenly, triggered by an unexpected sight of the drink stand at the corner. Then pieces of memories come back to my mind. It was about the first day we went there, more precisely, led by mom all the way through the fancy, ever-vigorous market and narrow streets, dotted with filtered bright summer morning sunshine. 

I was seven then, though, till now I still remember obscurely some of the smells, the touch of air, mixed with herbs and fishy stinks. As I grew older, I recognized a hospital, where I was once there on a sick leave, led by dad. The street streams like a winding river. It used to be a real stream, to tell the truth, a canal, to be accurate, though I didnt know that until having grown old enough to discard all childish naivities. 

Things are changed, some of them never to be as usual. The fences are torn down, cutton flower trees that blossom and fly snowy cuttons  in March are gone. Flown with the winds are my childhood dreams and countless waitings, laughs, anxieties and adventures. The only unchanged is the yellow-white sports wear and blue-white uniform that record and pass on memories through upcoming generations and generations.

 

【咱的青春一首歌】

若是要挑出一首歌來紀念童年最後的回顧,酒後的心聲 當仁不讓是首選。回想起小學時代最後倒數的某個冬天,我還記得這首歌紅遍大街小巷的盛況,每天林爸載我上學,車上播的永遠是這捲卡帶,一再倒帶,一再重複。我總愛窩在後座,把握時間瞇眼彌留,半夢半醒催眠般聽著酒後的心聲,久而久之,整張專輯的曲目也就熟透了,十首歌熟悉的旋律像是入土的種子深植腦海,內化成潛意識,至今要讓我摸索出一絲線索,塵封的回憶就要像整串玻璃珠子一股腦匡啷掉出來的。

另一張心目中永遠的經典是張學友的吻別,至今好幾首曲目我依舊能朗朗上口,吻別情書一路上有你之類的。青春期崇拜偶像的熱情和記憶力實在驚人,像是語言的黃金關鍵期般,什麼旋律都過耳不忘的。此後的幾年,四大天王,港片,周星馳,日劇,陪我走過一段如今想來辛苦當時卻不覺艱澀的求學青春。

 

【Where have the dragonflies gone?】

軸線拉回小一,民國77年才剛宣佈解嚴,言論恢復自由,媒體解禁,那是電視娛樂正要蓬勃起飛的年代。至今始終慶幸自己生在美好的綜藝黃金時代,並以身為電視兒童深深自豪。我沒來得及趕上群星會,鄧麗君劉文正離我太遙遠,但依然對連環泡鑽石舞台金曲龍虎榜浴火鳳凰大無敵超時空遊俠等如數家珍。

人生中第一個懂得崇拜的對象是小虎隊,高唱著青蘋果樂園的時候,那年我才七歲,以五元的代價買下人生中第一張偶像海報。放學後都得到後門或是龍盛社區的大鐘下等車,後門那一爿賣零嘴桑葉蠶寶寶昂仔標的店面,人潮總是滿如魚池內相擠爭食的過江錦鯉,各式各樣奇顏怪色風味奇特的零食填滿了我輩小學生的課後時光,現在想來詭異,當時卻覺得好好吃。隨著每一齣卡通跟連續劇上映,每天總得從零用錢裡攢下五塊十塊來收集貼紙冊,一格一格的空欄其實就只是劇情簡介,貼滿完整一本就可以換獎品這樣,童年的記憶卻好像從沒集滿過。

 

【鹹酥雞】

有時候,往往只是嘴饞作祟,而吃下肚的,即便是熱量,那些頭也不回的童年才是真正咀嚼的況味。

「好久不見」,老闆娘劈頭突如其來的開場,親切得令我錯愕。恐怕她不見得真認得我,抑或只是一種心理戰術,深諳會來光顧的年輕一輩如我,大多是從小吃她鹹酥雞畢業的校友,不管是否真熟識,索性問候一句好久不見,拉近彼此距離。

不知道到底是他認得所有的協進人 還是該說所有協進人都記得這麼一位老闆娘。

但我記得,老闆娘的炸雞脖子又香又酥,每次放學要去老師家補習的路上,幾個好朋友總愛合買一包,邊走邊搶食。之後長大這幾年,偶爾想到也是要來回味一下這記憶裡熟悉的味道。

 

【消失的忍者行】

忍者行拆了,小巷裡蓋起大隱於市的低調豪宅。忍者行就在後門往公車站牌的窄巷裡,那裡有當時最流行的各種電玩,紅白機、超任或是Game Boy之類的。放學後總習慣順道踅往那沒有招牌的低簷瓦厝鑽一下,摸摸看看別人打電玩遊戲過個乾癮,再心滿意足跳上公車回家。只是始終不曾真正駐足。

每間小學前後左右,都會有幾間學生的秘密基地跟後灶廚房。紅磚矮房的忍者行曾經是許多協進小孩的禁忌樂園,如今或許也早已成為跨越年代隔閡的童年關鍵字,只消一說出,立即便能拉近話題引起興趣的。忍者行雖然消失了,所幸後門那間沒有看板的1元黑輪米血還堅挺屹立,當年真的是一枝一摳,小小短短的用竹籤串著,還有雞肉飯炒飯之類,每逢週三六中午放學,總是人滿為患。

忍者行,2001,軌道車,超任,GB,快打旋風,三國志,遊戲機台(arcade),種種聲光遊戲填滿我們這一輩的少年時光,還記得風行一時綁在車輪上的大顆鈴鐺,搖晃過街,清澈鈴聲像要宣示著接下來青春正要啷鐺啟程,也順便告別童年。

 

書寫回憶,是觀看自己與這座城市最習以為常的方式。從小到大生活的場域,不大不小的方圓城廓,城南郭北,都恰好記錄一路以來各個成長階段活躍的舞台,隨處角落都有生命走過的足跡;獨自一人的流浪放逐,在反覆走踏之間和城市對話中找尋失落的溫度,總還記得那些撫慰著每次寂寞失意的吉光片羽。

人,若輕易任由一路走來數十年光景的回憶像隨手即丟的報紙般過目即忘,該是何其難堪的損失。人生是散落的,總是隨地撿拾零星的過去,再一片片拼湊出完整的自己。

如果,沒有這座城,這些角落,這些軌跡,也就沒有我了。

2009-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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